2013年5月24日 星期五

燈塔旁的咖啡廳

漆黑,空無一物的油柏路上,他們二人不知低頭走了多久。在月亮的映照下,地面上一切都顯得荒涼,二人沒談話,但他們都沒感覺到寂寞,縱使或許會發現些甚麼,就像掛在天上的月亮;不過更吸引他的的是油柏路上的裂紋,他並未發現其實內心的裂紋如路上的紋一樣,過去的經歷不規則地走由深處走到表面,就算他知道了也無法控制,因為愛與恨從來都是無法量化,無法理性地制止。

他曾經想著,那一個他追求她的是多麼的十全十美,雖然還未碰過面,但是已經從旁人得知,那個他比他更為合適。妒忌自然少不免,不管是那一方面都這麼優秀的那個他,妒忌也只會令他更自悲,更討厭自己。因為生於低層,書也讀不成,做一份隨便找個人也能替代的工作的他,一天只是偶爾在街上遇到她,幫她引個路,或許這就是命運對他的一種戲弄。與其說成妒忌,他倒覺得羨慕,這種感覺比較相近,那個他與她,家庭背景、朋友圈子、喜好、衣著都是門當戶對。

走過街燈下看到街邊那枯萎了的花,不清楚是小黃花定還是其他品種的野花,他心裡不由自主地想,如果讓這次的愛情慢慢凋謝,死亡或許是種出路。花死了會重生,如果有多次機會重來,一切還會依舊,結局還是會一樣嗎?每一次都是場賭博,開大或開小,好像都不由自己去決定,就算是看起來一切掌握中手中,其實命運一早編寫好。如果人一生只能談一場戀愛,人還會濫情?還會視戀愛為一場遊戲嗎?不過說到底,很多人口裡總是說著自己有多愛身邊人,其實說到底戀人所愛的只是愛情的本身,而非情人,但情人的存在是必要,因為愛情需要一個容器才能把它承載著。不過這一次,他並不肯定對方是否還愛著他,更不肯定愛她的某人是否真的愛她,他只能肯定的是他還愛著她。愛情就是有種魔力能令人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的危險性。位於愛情中,時間一久,只會被讓愛情淹沒,最終忘了理智。他為了不讓理智全被愛情淹沒,只好把自己豁出去,與其等人去了結,倒不如真誠地退讓,向真愛告別。

至於她,曾經恨他,很恨他,他總是多麼的吊兒郎當,猶豫不決。一起後,她不肯定是否她的背景剝奪了他的思考力,只留下他的行動力;還是愛情令她們互相摧毀對方。心裡面想的還是他,始終犧牲了這麼多的光陰去恨,多麼不值。就算多麼的恨他,多麼不值得去愛,
找不到理由繼續也好;就算大家的距離是多麼的遠,命中不是註定的,憑愛的努力定能克服,定能勝過命運安排。愛始終是愛,恨還需要嗎?

不經不覺間二人走到海邊一個咖啡廳,穿過了門口,門關得很重,外邊的風大得很,他們坐在窗邊位置,他們看得很清楚外頭的樹葉都被強風刮起,遠方有座燈塔,二人不經不覺的把視線專注地看著燈塔,直至一名女店員親切地問候著二人要甚麼。

「兩位,想喝點甚麼?」女店員問著。
「兩杯咖啡。」他深吸了一口氣。

他倆點完餐以後,他的手很自然地玩弄著盛糖的銀色鐵盒;她的一隻手托著下巴,另一隻手的食指則不停地打轉,二人都在找一個溝通的契機。

他曾經覺得她就是他的心靈燈塔。
她曾經覺得只要她倆肯努力就能超越彼此的高牆。
他曾經覺得他自己能憑雙手把她救出那家族枷鎖,為她換來自由。
她曾經覺得愛能夠使他不再介意身世問題,視他如朋友,如親人。
他覺得她開始跟以前不一樣,跟其他人一樣與他保持距離。
她覺得她倆步伐愈來愈遠,愈是努力維繫,愈是抓不住。
他覺得只要知曉她與那個他怎開始,就知道怎樣完結。

一陣沉默。他終於要把話說出口。

「甚麼時候開始?」他尖銳地問著。
「開始?」她疑惑。
「我問你在哪裡認識他?」
「你說甚麼?」
「你愛他甚麼?」他用不耐煩的語氣說著。
「為什麼呢...我怎麼會愛他..我怎麼可能?」
「你從來都沒有愛過他?」他咆哮著。

女店員敏銳地看著他們,放慢了調咖啡的步伐,她盯著他看,又盯著她看。

她的雙眼中的淚水快要湧出來,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著這樣的話。有一刻,她想解釋這一切,但她知道一切都太晚,來不及說清楚。

室內的空氣都靜止著。靜得只聽到咖啡機傳來的機械聲。

「我...」
「你可以瞞得過我,但你瞞不過天,你的一切一切,上帝都看著你!」

從不相信上帝的她終於哭了。她不敢相信她的努力仍然輸給命運。

他甚麼都沒說,頭也不回,離開了咖啡廳。

先前所點的咖啡來了。她看著這個白色瓷杯裡的咖啡,想起了從前他總是會幫她用匙,一匙又一匙的糖放進咖啡杯裡,邊說著咖啡總是甜一點好。美好的回憶就如咖啡加糖一樣,多一匙就多一份甜,但過多所有都會壞掉。過去的,就算是喜歡,剩下的只是無能為力,也只能忘記。但忘記這二字好像不太適用於愛情,因為愛的痕跡從不會消失。

眼框牢不住淚,淚滴在木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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